野猪队每周六在泰国北部的清莱省进行训练,这一个地区被称为金三角,因为它邻近老挝和缅甸,也因为这里是走私毒品的主要地点而臭名昭著。这条政治边界贯穿了梅赛村,但没有把这里的人分开,他们和谐地生活在一起,相互依赖、朝着共同的目标努力。他们的生活与自然环境以及他们深信的神话交织在一起:山洞、山脉、森林和雨水都充满了神秘的力量和对他们的警告。
野猪青少年足球俱乐部的成立是为了给社区里的男孩们一个放学后可以去的地方。成员们的生活很简朴,有些人没有国籍,大部分球员一起上学,主教练诺帕拉特(绰号诺普)和球员们见面的日子比不见面的日子还多,训练他们踢球,辅导他们做功课,甚至在他们生病的时候给他们带药回家,他们不仅仅是队友,更是家人。
2018年6月23,像许多其他星期六一样开始了,球队早上一起训练了几个小时,进行了赛前热身,然后一些人回家了,另一些人则计划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们都期待着一起度过这个晚上,庆祝队友皮尔帕特.桑皮昂加伊(夜)的16岁生日,而剩下的男孩们想在派对开始前找点什么来打发时间,25岁的助理教练埃克提议他们能够骑自行车到附近的山上去探索睡美人洞,他们中的一些人曾经去过这个洞穴,再过几个星期雨季就要开始了,之后洞穴即将对游客关闭,但今天阳光明媚,天空晴朗。
12只野生野猪仍然穿着足球服,背着背包,在助理教练埃克的带领下 骑着自行车前往睡美人山,男孩们在寻找一个小冒险,一个有趣的方式来度过下午,在接下来的18天里,全世界都在看这一切将如何结束。
在睡美人洞口外立着一个醒目的英文和泰语标志,上面清楚的警示说,洞穴年年都会受到洪水侵袭,将于7月至11月关闭,2018年,降雨比预测的要早,在6月下旬男孩们到来之前已经下了三天的大雨,地面河流里灌满了沉入山中的水,这本来应该敲响警钟,应该有人考虑到这场雨对洞穴内部的影响,但公布的月份从未受到质疑,公园仍然开放。
谁知他们刚进去没多久,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到了晚上,孩子家长见他们还没回来,来到洞穴久寻不到,只看见停在外面的单车,于是报了警。
得知这一条消息,市长赶忙申请调来海豹突击队参与救援。凌晨12:47,海豹突击队赶到现场,在换上潜水装备之后,队员们火速展开了营救工作。此时的市长在接受记者正常采访时,还天真的以为有海豹突击队的协助,救出孩子们只是时间问题,可他万万没想到,洞内的情况十分复杂,不仅能见度极低,难以辨别方向,并且还有湍急的水流,凌晨5点钟,海豹突击队终于返回洞口处,可他们不仅没有见到孩子,更不可思议的是几名队员因此受伤,最为关键的是,他们只不过深入到了1600米处的三岔口,这仅仅是洞穴总长的1/3。
得知这一条消息,让苦苦等候的家长显得更为绝望。意识到此次救援行动的难度,市长一边安排机器给洞穴排水,一边向全世界发出营救支援。身为救援专家的约翰和麦克在接到邀请后火速赶到了现场,来不及休整,两位立马换上装备展开救援。他们沿着突击队留下的引导绳前进,将近4个小时以后,他们终于抵达1600米处的三岔口,但为了能够更好的保证氧气的输送,两人不得不原路返回。
可当他们回到3号洞库时,却听到了金属撞击的声音,原来是排水的志愿者没有及时撤出,迈克决定让约翰原地等待,而自己则先把这人救出去。但是没有想到回去的路上,志愿者遇到湍急的水,立马紧张的挣扎起来,不仅把自己磕得头破血流,还险些让麦克陷入险境,好在两人距离洞口并不算远,在麦克的努力下,成功将这人救了出来,但也正是因为这次行动,让麦克在后面的救援中变得忐忑起来。
可是水利工程师发现,这样的排水收效甚微,因为雨水是从山上的缝隙流进山体,所以从洞穴排水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唯一的办法是从山上引流将雨水导向山下的田地,但这样一来,农民的作物将会全部淹死。
市长为此找到这些农民,并询问他们的意见。虽然非常心疼自己的庄稼,但为了可以救出孩子们,农民终究是同意了这个方案。到了救援行动的第9天,3号洞库的水位已经显而易见地下降。在得到市长的许可后,这一次麦克两人做了更加充足的准备,他们先是来到地形交叉口,记上新的导向绳,然后小心翼翼的继续前行。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前面的地形更为复杂,最窄的地方甚至只够一人通过。两个小时过去后,他们手中的导向绳已经所剩无几,然而就在这时,远处却突然传来一束灯光,是被困的孩子们发出的手电筒的光亮。
得知13个孩子没有遇难,麦克两人显得无比振奋,但因为事先并没有准备充足,在对孩子们安抚一番之后,两人便决定即刻返回。
6个小时过去,他们再次回到3号洞库,麦克把录像交给救援队,并提醒对方先不要流传出去,得知这一条消息,所有队员都无比欣慰,但让麦克没想到的是,只不过短短几分钟,所有的家属和媒体也纷纷得知了此事。面对记者的采访,麦克却表现得愁眉紧锁,因为孩子们所处的位置距离洞口长达2500米,即便是麦克两人单程往返都需要12个小时,而对于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孩子们,这样的救援任务简直难如登天。
无奈之下,市长只能安排海豹突击队给孩子们送些食物进去。临行前,麦克两人对大家说,里面的地形很危险,一定要合理的分配氧气。
可缺少经验的突击队显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其中一人在潜水时因为氧气不够而最终丧生,深洞潜水,一旦出事,留给你的时间只有两分钟,这是业界人人知道的一条警示语,如果你不能在两分钟的时间里解决掉麻烦,回到陆地,就只有死路一条。而这一次突击队员还带回来一个致命的消息,眼前洞窟的含氧量仅剩16%,这也就从另一方面代表着,如果再没有好的救援方案,那么孩子们都将缺氧而死。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麦克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找来朋友麻醉师——哈利,希望用麻醉的方式将这些孩子们救出来。
可话音刚落,哈利就直接表示反对,因为人在麻醉的过程中很有一定的概率会被唾液呛死,更别说还要潜水长达6个小时,一旦中间发生任何意外,都不可能会有补救的方法。
看到哈利如此坚决,麦克两人也只能作罢。可到了救援的第15天,一名突击队员在给孩子们运送补给时,他的氧气瓶被导向绳缠中。队员本想解开绳索自救,却在无意间弄掉另一端的气体,最终他因为氧气不足而不幸遇难。得知这一条消息,所有人都无比悲伤。
为了不再发生悲剧,麦克再次找到哈利,这一次,哈利终于同意了。几人将这个方案报告给市长,得知成功的几率仅有20%,市长瞬间陷入了沉思,可当一切别的方案都论证失败后,最疯狂的方案反而成了最适合的方案。经历反复的挣扎之后,市长终于同意在保密的情况下采用这个方案,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市长说:“一切后果由我负责。”
麦克斯坦顿在英格兰西部做消防员,但他的爱好是洞穴潜水,这也充斥了他的大部分人生,他默默的花了40年时间探索世界各地的洞穴,在挑战极限、突破自我和探索部分地球的过程中,他逐渐建立起了自己的技能,在这一路上,他和他的潜水伙伴成为了世界上最困难的洞穴救援和营救任务的执行者,在2018年,当他和约翰在泰国睡美人洞发现了被困的野猪少年时,他发现了自己登上了世界的舞台,麦克需要依靠一路上积累的所有经验,和伙伴们精心策划并成功完成了有史以来最需要我们来关注的救援行动之一。
这样的描述似乎不能让人感受到这场救援的艰险和窒息,下面是麦克关于这场救援的日记,让我们通过他的体验来感受一下:
我的第一个勇气、尊严、力量和人性的榜样来自于一个女人,她娇小的身躯和安静的性格并没有阻止她对周围的事物产生深远的影响———妈妈。
某天晚上你在电视机前的一句话,让我的人生走上了正轨,在我57岁的时候,我被召唤到了睡美人洞,这也是你离开时的年纪,我希望你能看到你对现在的我的影响,感恩。
我穿过一条岩石隧道,盲目地与一条在深山处流动的地下河作斗争,水流猛烈地向我袭来,像河水一样,或许这座山本身就想把我挡在外面,在我之前,最后走过这条路的是13个年轻人,我是去救他们的。
尽管全世界数百万人都在等待和观望,希望听到男孩们安全获救的消息,但也有不少人已经放弃了希望(他们不可能在里面还活着)在我飞往泰国参加搜救的那一周里,我一直被自己会找到什么样的东西所困扰,我也认为他们已死了,但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在那儿一直寻找,逼着自己穿过洞穴,因为我必须把它看到底,我要亲自看到。
这不是我第一次被派到山洞里去打捞尸体,但这是我第一次去寻找孩子,这让情况不一样,对于媒体是一个很好的热点,成群的记者在山上驻扎,这明确表明人们都希望得到一个完美的结局。
不过对我来说,比媒体更重要的是那些已在山上待了一个多星期的母亲们,我可以一眼都不看摄像机和麦克风,但我无法忽视那些妇女,她们小声祈祷,看着我们走进那个关押着她们儿子的洞穴,我避开了她们得眼光,但我知道她们就在那边,这也不断提醒着我现在在这里的理由。
六月底一个决定命运的星期六,中午的大太阳高高挂在天上,13个野猪足球队的队员走进了睡美人洞,这一支球队走的路和我现在走的是同一条路,但当时这条路上没有水,也很干净,当他们踏上这段旅程时,他们只要走路和攀爬就行了。他们可能一路上有说有笑,也许在讨论晚上的生日派对,或是学校里的考试,埃克教练也许在给他们复习之前教过的足球动作,我想象着他们欢声笑语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洞穴里,渐渐消失在微弱灯光的黑暗中,脚下结实的岩石让他们安心,所以他们继续前进,互相鼓励,爬过巨石,在低矮的部分匍匐前进,这段旅程是体力和意志的考验,对他们来说是精神和团结的磨练。
当他们匆匆穿过洞穴,想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泥土的尽头时,雨慢慢的开始落在他们上方的山上了, 男孩们依偎着山洞,免受风雨侵袭,也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靠近,雨水从层层岩石中渗出,开放的洞穴通道成了雨水的漏斗。洞穴开始被水填满,当男孩们终于决定转身出去时,他们发现了自己的游乐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由于出口被水堵住,队员们做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决定,他们没原地等待救援,而是向洞穴深处移动,这一次,他们不是在追逐冒险,而是在寻找生的希望,他们被困在充满岩石和大量洪水的洞穴通道里了。
十天后,我和约翰到了那里,沿着男孩们走过的路,通过一条都是水的通道进入洞穴,我们前进的方式不是攀爬和小跑,而是靠潜水和感觉,我把手伸到前面摸索着方向,我随时都做好了准备,感觉自己的手会碰到一些柔软肉类的东西:一具漂浮的尸体,在温水中浸泡了一个多星期很快就会腐烂,发现的过程肯定是不愉快的。
水里全是淤泥,我几乎看不到面前的手,我的头盔上挂着大功率的照明灯,但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它没什么用,我就开了一盏灯,而且是最低的亮度,它在棕色的水里发出微弱的光,我感到很舒服,我听着呼吸调节器发出的令人安心的机械声,我吸入了一种熟悉的金属味的强烈气味,当我呼气时,气泡从我的调节器中发出,释放到水里,在水里上升,直到破裂,在我们头顶的天花板上散开。在洞穴潜水里,尤其是能见度很低的洞穴里,你要学会不同于在地面上的方式依靠自己的感官,这一切对我来说是多么的熟悉。
那些不是洞穴潜水员的人们常常把洞穴潜水称作世界上最危险的运动,而洞穴被许多人视为充满敌意和可怕的地方,好莱坞电影把洞穴作为我们潜意识里想象的恐怖场景,出现在人们的噩梦中,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转身离开,我们中的一些人就被未知世界的神秘吸引进洞穴。
我耳朵中压力的变化表明我正在上升,而呼出的气泡变化表明我们现在到了一个空气面,我非常缓慢地向上移动,看着天花板上悬挂的钟乳石,当我抬头露出水面时,头盔的重量回来了,我看着棕色的水像退潮一样慢慢地从我的面罩上褪去。我们得知自己进入了一条地下河———一条大约6米宽的地下通道,它的岩壁是拱起的,一直延伸到距离我们头顶4米高的天花板。
这里的水很浅,刚好可以让我们用脚蹼保持平衡使我们的头和肩膀露出水面,当我们到达这样的水流通道的时候,我们大家可以抬起头短暂休息一下,讨论下一步的行动。
就像提修斯在进入牛头怪的迷宫之前,阿里阿里涅给他的那条线一样,洞穴潜水员在穿越洞穴时,也会用一条线来标记通往出口的路。约翰说他的卷轴快空了,距离他到线米,是时候掉头了,我们已走了几个小时,我有点饿了,稍作休息后,我想起我还得摘下面罩,这样我才能闻出生命的迹象,想起塞在潜水服口袋中的士力架巧克力,我伸手把面罩拿掉,让鼻子暴露在周围的空气中。